第57章 目睹兒子溺水，慈母悲痛之下昏迷一整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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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面都是山, 草木繁盛，綠意盎然。
無事發生的時候這片自然風光令人心曠神怡，但一旦出事, 茂盛的草木就讓人焦頭爛額。
“怎麽搞的？這麽多人都能跟丟？”導演大發雷霆，嘴唇都在抖。
這麽小個孩子, 萬一失足掉到哪個水塘裏，或者從坡上摔下去腦袋恰好撞到石頭上什麽的，整個節目組都吃不了兜著走，尤其是他這個總導演。
他一陣頭暈目眩, 狠狠瞪了一眼跟拍導演, 怒道：“去找啊！”
跟拍導演滿頭大汗，驚慌不已, 立刻轉身繼續加入找人隊伍。
他暗呼倒黴，他們三個人跟拍周元濯，按理說萬無一失, 可是這小少爺突然跑了起來, 越跑越快，草又密又長，他們顧忌著怕踩空摔了機器，腳下慢了一步，一晃神的工夫，人就不見了。
這可是直播。
【人呢？我那麽大個元元呢？】
【草叢裏找一找，有可能被草絆倒摔暈了，或者踩空摔下山坡了, 再或者掉進專門捕獵的陷阱裏了, 這麽一想好可怕……】
【這種山多草深的地方很危險, 又有蛇蟲鼠蟻, 拖得越久越不安全】
【見鬼了？就這麽點大的地方，人就這麽憑空消失了？節目組的人到底有沒有認真找啊？別讓我發現是故弄玄虛博流量哈】
現場一片混亂，所有人都散開去找人，葉蘿螢面無表情，內心哀嚎不斷，又出事了，孩子果然不是這麽好帶的。
周元濯不可能故意躲起來讓大家著急，多半是出事了。
她一顆心直往下墜，如墜千斤，胸腔憋得快要爆炸。
“找到啦，在這邊！”
有人一聲大喊，一瞬間葉蘿螢心頭大石落地，她長長地吸了一口氣，緩解心口處的悶痛。
一群人呼啦啦跑過去，然而近了，卻發現最先到達的人臉色有些不對。
看她來了，更是面露驚惶和不忍心。
她還沒來得及問怎麽了，就有一個女生白著臉急道：“元元掉水裏了！”
掉水裏了？
要是只是掉水裏了，人沒什麽事的話，他們不會這麽驚恐。
只這麽一秒鐘的時間，葉蘿螢想到了最壞的可能，這個猜想如晴天一道悶雷，突然在頭頂炸響，她腿一軟，要不是小莫眼疾手快把她扶住，直接就跪下了。
“姐！姐你別急啊！”顯然小莫也想到了這個可能，聲音抖得厲害。
幾個人圍成圈，縫隙裏露出一截白生生的手臂，手臂之上是草綠色的衣袖，要是不仔細看，很難分辨出是衣服還是青草。
早上葉蘿螢還笑周元濯穿草綠色的短袖就像一顆小綠豆，這會兒笑不出來了，一股巨大的恐慌和悲傷籠罩住了她。
有抽泣聲傳來，葉蘿螢恍惚一看，是在課堂上說要回家求她爸爸讓她繼續讀書的女孩子，渾身濕淋淋的，身上還掛著幾條不知名的水草。
“葉老師——”
一個工作人員忙來扶她，結結巴巴地說：“醫生在搶救了——”
搶救？
葉蘿螢想暈過去算了。
但是巨浪一般兜頭打下來的悲痛讓她清醒無比，眼睜睜看著醫生神情凝重地給周元濯做心肺覆蘇。
他渾身濕透，身上同樣掛著幾條水草，本就很白的小臉此刻更是白得不像話，嘴唇一絲血色都沒有。
右手緊緊攥成拳，好像在用力抓著什麽東西。
葉蘿螢腦子裏嗡嗡的，許多畫面走馬燈一般在她眼前浮現。
原著裏周元濯大喊著“你是壞媽媽，我不要你！我要知晚阿姨當我的媽媽”的一幕再次出現，下一幕是他委屈慌張地問“媽媽，你是不是要和爸爸離婚了？是不是不要我了？”
前一秒他對她表情厭惡，避如蛇蠍，下一秒就緊緊抱著她的手臂哭著說“媽媽我愛你”，天差地別的兩種畫面交替出現，攪得葉蘿螢頭痛欲裂。
這回她是真站不住了，雙腿被抽了筋一般，直往下墜。
“葉老師——”
“姐——”
有人在她耳邊哭天喊地，葉蘿螢精神恍惚，喃喃道：“又不是你們死了孩子，你們哭什麽？”
該哭的是她這個當媽的啊。
“媽媽——”
嘈雜的人群裏隱約傳來一聲微弱的呼喚，快要沸騰起來的人聲一頓，隨即爆發出一陣狂喜：“活了活了！”“醒了醒了！”
誰活了，誰醒了？
葉蘿螢迷迷糊糊的，腦子還沒轉過彎。
【我靠，這是溺水了，謝天謝地救過來了，阿彌陀佛】
【太驚險了吧！這個綜藝真的不需要暫停整頓一下嗎？聽說上次嘉賓差點發生踩踏事故，這次又溺水，爬山涉水跑這麽遠來錄節目，人身安全都不能得到保障嗎】
【我也讚成必須更加重視安全問題，但是暫停整頓就不要了吧（小小聲）】
【是之前那個說要回去求家長讓她繼續讀書的妹妹把元元救上來的嗎？看著也才十歲出頭，了不起的妹妹！關註後續，要是你爸還是不準你讀書，姐姐資助你】
“媽媽，你別哭……咳咳……”
小孩兒的聲音又大了一點，葉蘿螢聽清了，原來不是幻覺，是真的。
醫生把他扶著坐了起來，和葉蘿螢四目相對。
她下意識一摸臉，摸到一手的水。
葉蘿螢緩緩轉動腦袋，看見了一張張劫後餘生的臉，視線最後定格在一張煞白的小臉上。
“媽媽。”他掙紮著往她這邊撲，手裏還緊攥著個什麽東西。
葉蘿螢嘴唇張了張，剛想說“你手裏抓的什麽啊”，頃刻之間眼前一黑，身體直直往下墜。
暈過去前混沌的五感回籠，耳朵聽到驟然爆發的驚呼，鼻間聞到濃郁的青草氣息，以及一股令人反胃的惡臭。
這也太臭了！
還好她暈過去了，不然八成得被臭到嘔吐，恐怕完美無缺的明星形象毀於一旦。
這是葉蘿螢昏過去前最後的記憶。
她悠悠睜眼的時候，天色已經完全黑了，從木窗裏可以窺見外面院子裏掛起的白熾燈，像個橘黃的小燈籠。
“我怎麽回來的？”葉蘿螢側過頭問趴在她旁邊的周元濯。
見她醒了，他先是撲上來緊緊摟住她脖子，直到她微弱地喊救命，這才忙不疊放開，連忙給她揉脖頸。
“媽媽你終於醒了！”周元濯仿佛才是那個在喪親之痛邊緣游走了一回的人，口氣慶幸，“你嚇死我了，也嚇死那些叔叔阿姨了。”他想了想補充。
然後才想起葉蘿螢問了什麽，忙回答：“拍攝組的幾個叔叔輪流把你背回來的。”
葉蘿螢猜到是這樣，山路崎嶇，昏迷的人坐不了摩托車，多一個人坐在她背後將她扶住又太危險，只能讓人背回來。
“回來的時候，直播是關閉的嗎？跟拍我們組的叔叔阿姨沒有一直拍我們吧？”
葉蘿螢抱著一絲希望，期待地問。
可惜周元濯戳破了她的期待：“一直開著的。”
“啊！”
葉蘿螢哀嚎一聲，扯了被子蒙住頭，她在人家背上睡了一路的場面被萬千觀眾看到了，不知道有沒有流口水……
“醫生說媽媽你是因為短時間內大悲大喜，情緒起伏過大，這才陷入了昏迷，”周元濯一本正經地說，然後降低音量，小聲補充，“別人不會以為你是在睡覺的。”
葉蘿螢一把扯開被子，面無表情地和周元濯對視。
“而且媽媽你白天這麽辛苦，這麽累，累得睡著了也是很正常的呀，我們給背你回來的叔叔發個大紅包感謝一下吧。”
周元濯神色認真地建議。
好兒子，都懂得給老娘找臺階下了。
她的確是昏過去了，不過後面兩個小時都沒醒，大概也許可能是因為太累了，累得昏睡醒不過來，這會兒她神清氣爽，疲憊一掃而空就是證據。
葉蘿螢摟住他肩膀拍了拍，對他的提議給予充分肯定：“你說得太對了，發紅包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。”
周元濯乖巧地嗯嗯兩聲。
兩人無聲地躺了一會兒，葉蘿螢正想起身，猛地想起一件事。
“對了，你是不小心掉水裏去了嗎？”
她回憶起當時的場景，幾米之外有一個直徑大概三四米的圓形堰塘，水上浮著一層綠萍，掩在草叢裏，乍一看很難分辨。旁邊豎了一塊寫著“水塘”的牌子。
她估計周元濯是在奔跑的途中誤把綠萍認成草坪了，一腳踩空才摔了進去。
可是周元濯的回答否定了她的猜測。
他的聲音聽起來有點不好意思：“我去撿蚱蜢。”
“什麽蚱蜢？”葉蘿螢有點懵。
周元濯嘟囔：“就是媽媽你給我編的草蚱蜢。”
當時一陣風吹來，把草編蚱蜢吹走了，他一著急就追著跑，蚱蜢落在水面上，他想都沒想就跳了下去。
葉蘿螢聽到這裏，驚訝地打斷了他：“你自己跳進去的？”
也許是被她陡然拔高的音量嚇到了，周元濯瑟縮了一下，點頭。
一想到那個時候她以為他被淹死了，悲痛和恐懼差點將她淹沒，說是肝膽俱裂也不為過，而周元濯卻是自己跳進水裏的，一股邪火從心底躥騰上來。
難道周元濯提前到了狗都嫌的階段？
葉蘿螢正想拉下臉，擺一擺老母親的架子，好好教訓他一番，周元濯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她偃旗息鼓。
“那是媽媽給我編的，我不想弄丟，我舍不得，”他的聲音軟軟的，有點悶，“而且弄丟了的話，媽媽會傷心的。”
曾經他不想戴媽媽給他織的圍巾，摘下來放在了凳子上，放學的時候卻找不到了，媽媽很難過。
他那個時候怎麽會這麽不乖呢，為什麽不好好保管媽媽送給他的東西呢，周元濯很迷茫，迷茫之後暗下決心，要好好珍藏媽媽送他的每一個禮物。
葉蘿螢沒有想到周元濯會這麽寶貝她編的一個歪歪扭扭的草編蚱蜢，她還想教訓他……
一句話讓她內疚三分鐘。
“這個，那個，一個蚱蜢而已，丟了就丟了，沒關系的，我再給你編，編很多，”葉蘿螢幹咳一聲，連忙畫餅，頓了一下拐到正事上，“這太危險了，你又不會游泳，貿然跳下去，多危險啊。”
該教育的還是要教育。
周元濯聽了，先是歡快地說了聲“謝謝媽媽”，隨即奇怪地說：“我會游泳啊，還是媽媽你教我游泳的，你忘了嗎？”
葉蘿螢心裏打了個突，腦速急轉，慌得一批，但嘴上非常鎮定：“關心則亂嘛，媽媽太擔心你了，腦子都急糊塗了。”
說到這裏，她趕緊轉移話題：“不對呀，你會游泳，怎麽還會溺水呢？”
周元濯卻不吭聲了，在她再三追問下，這才不情不願地回答：“水好臭，我被臭暈了。”
太丟臉了。
他仗著自己會游泳，而且水性相當好，直接就跳進了水塘，一入水卻險些被臭暈，屏住呼吸抓住了草蚱蜢，用力一蹬腿卻被水草纏住了。
這麽一拉，猝不及防灌了一口水，真被臭暈過去了。
周元濯含含糊糊地說完，不好意思地將腦袋往葉蘿螢身邊拱了拱，一絲若有似無的氣味飄進了她的鼻腔，好熟悉。
她使勁嗅了兩下，遲疑地問：“元元，你回來的時候，洗頭洗澡了嗎？”
“啊？洗了呀。”
他洗了整整一個小時，還叫皮皮聞過沒有臭味了，才跑進來爬到媽媽身邊的。
然而葉蘿螢的沈默說明了一切。
“啊！”
他低低了叫了一聲，一骨碌爬起來，火燒屁股似的沖下了床。
葉蘿螢聽到他著急忙慌的聲音：“小魚阿姨，我想再洗一次澡，能幫我再打一次水嗎？謝謝阿姨！”
她不由得失笑出聲。
笑完又想起了剛剛周元濯說的她教他游泳的事。
作者雖然缺德，把她給寫成了一個惡毒反派，但該說不說，還給她點了挺多技能點，比如游泳。
她本人是個十足的旱鴨子，忘了是因為什麽事了，畏懼下水。
避免露餡掉馬，她還是克服一下，抽空秘密去把游泳給學會好了。
然而一想到游泳，葉蘿螢就腦海中閃過一個片段，她整個人好像泡在水裏，霧蒙蒙一片，渾身發冷，呼吸道如火在灼燒，喉嚨像被人掐住，喘不過氣。
這種瀕死的感覺過於真實而強烈。
她還沒穿書的時候就偶爾會閃現這個片段。
葉蘿螢打了個寒顫，懷疑自己以前是不是溺過水，把這段痛苦的記憶遺忘了，只是潛意識裏還殘留著窒息的感覺，因此排斥入水。
她一邊胡思亂想，一邊慢吞吞地爬了起來。
再不起床，外面不知道要傳成啥樣——“目睹兒子溺水，葉蘿螢悲痛之下昏迷一整夜”，標題她都想好了。
然後黑粉銳評：【昏迷？好懂事的昏迷，直接躲過任務，白拿一期工資】
“蘿螢你怎麽起來了？”
“蘿螢姐你好點了嗎？還是再躺一會兒吧。”
“蘿螢阿姨你起來啦，我們晚飯吃叫花雞！”
一出房門，就迎來了大家的熱情問候。
葉蘿螢忙表示自己沒事，並將重點放在了叫花雞上：“好厲害呀，咱們什麽時候開飯？”
“馬上開飯。”洛檸邊說邊掏東西。
她才註意到，院子裏多了四個用泥巴壘成了簡易爐子。
幾個小朋友蹲在洛檸旁邊看她掏。
吳曼雅和俞鈺在做水果拼盤，一院子的人熱熱鬧鬧，忽略一堆工作人員和拍攝設備，就和普通的家庭旅行差不多。
仰頭就能望到天空，和城市裏不一樣，繁星滿天，像回到了小時候。
【嚇死我了，還好葉姐沒事嗚嗚】
【你們葉粉真的笑死個人，居然還在微博廣場上祈福……不知道的還以為葉蘿螢得了啥大病，這不就是借機睡覺偷懶嗎】
【不會說話就把你皮燕子閉上！順便說一句，老鄉好熱情，還特地送來了自家的雞，這大概就是雙向奔赴吧】
【好美啊，自從搬到市裏之後，好久沒有看過這麽漂亮的夜空了。決定了，過兩天就回老家一趟，重溫美麗夜空】
等開飯了，周元濯才磨磨蹭蹭出來。
他頭發濕漉漉的，渾身散發著水汽。
葉蘿螢拿過一條毛巾給他擦頭發，聽到他很小聲地問：“媽媽，你再聞一下。”
她聞言低頭嗅了一下，默不作聲，周元濯急了，當即就要往回跑：“我再去洗一次！”
葉蘿螢手快把他拉住了，忙說：“沒有沒有，一點都不臭，香噴噴的。”
周元濯還沒來得及高興，皮皮就受不了了似的大喊：“元元你別跟個女孩子一樣OK？”
不過他還沒喊完，耳朵就被霏霏揪住了，拉長了聲調問：“女孩子怎麽了？”
皮皮哇哇大叫，拼命反抗。
糖糖見狀，把一塊蘋果塞進嘴裏，立即上去幫忙，跳起來把他撞翻，騎在他身上，大叫道：“我摁住了，霏霏元元快來揍他！”一張嘴蘋果就啪嘰掉到了地上。
院子裏頓時笑鬧成一團，熱鬧非凡。
【真好啊，我記得一開始其實媽媽們還有點矛盾吧？現在都處成朋友了】
【這大概就是一起旅行的意義吧，原本是陌生人的幾家人在旅途中成為了朋友，看得我都想隨機約兩三戶人家，一起帶著孩子去旅行了】
【……只想說看看就好，君不見多少情侶一起旅行後分手，多少好朋友一起旅行後鬧掰】
眾人分著吃了叫花雞和水果，香氣在院子裏飄蕩，只苦了工作人員。
導演默默咽了一口口水，饑餓感都沒能磨滅他心中的後怕和慶幸。
下午臺長一通電話把他罵得狗血淋頭，兩人私交不錯，這還是他第一次對他發這麽大火，比上一次在夜市險些發生踩踏事故時的火還要大。
“老王啊，你這個總導演是怎麽搞的？又出事了，”臺長的火氣隔著電話都能把他點燃，“而且出事的還是同一家，這回還是周小公子，周總很不高興，我好說歹說，還是仗著我和他老爹有點交情，這才勉強讓他消了氣，不然……總之別再捅婁子了！”
導演抹了抹額頭不存在的汗，決定明天一定嚴防死守，絕不讓任何一個人脫離他的視線。
他呼出一口氣，定睛一看，眼球都快瞪出來。
人呢？！
葉蘿螢一行人出了院門，打著手電，走在田埂上。
“毛毛，小溪邊真的有螢火蟲嗎？我只在電視上看過。”糖糖很興奮，好奇地問走在最前頭的小孩兒。
毛毛年紀雖小，一點不怯場，聞言拍胸脯保證：“當然啦，我昨天還看到有好多。”
“我要捉來做燈籠！”
“皮皮你敢，不準捉！”
對於從小生活在大城市裏的孩子們來說，這樣的體驗很新奇，一路上東張西望，嘰嘰喳喳。
要不是有大人扯著領子，能接二連三掉田裏。
蟲鳴蛙叫不絕於耳，小朋友童言童語，天真可愛，大人們時不時地閑聊幾句，組成了一副歲月靜好的畫面。
就是苦了扛著設備的攝影師和一眾工作人員。
水聲近了，葉蘿螢抓著周元濯衣領的手感受到他縮了一下脖子，身體變得有些僵硬，她立刻想到他可能是因為下午溺水而對水聲產生了恐懼，連忙輕撫著他的脖子表示安慰。
周元濯卻擡手指著前方，帶了點驚恐地問：“媽媽那是什麽啊？”
聞言，葉蘿螢擡了擡手電，將光束對準他指著的地方，入目的是一個條狀的深褐色東西，趴在靠近田埂的水邊。
她瞇起眼睛還是看不清，猜測是塑料袋，正想走近一點再看，就見那東西蠕動了一下，一聲尖叫爆發：“蛇！”
這一聲大叫成功引發恐慌，一連串尖叫聲響起，大人和孩子都慌了神，田埂又窄，慌亂之下有人撲通摔進了一旁的稻田裏，叫得更慘了，又哭又嚎。
“不要怕，只是黃鱔！”
“黃鱔很好吃，不咬人！”
清脆的女孩子聲音和稚嫩的男孩兒聲音傳來，是毛毛姐弟，聽得出來他倆在拼命安撫大家，可惜沒人聽得進去。
接二連三有人慌不擇路掉進田裏，吱哇亂叫，慘叫聲都蓋過了蛙叫，手電發出的光束胡亂交錯，要不是顏色不對，都讓人以為是瞬移到了酒吧。
短短十幾秒，所有嘉賓，包括帶路的毛毛姐弟，全都掉進了稻田裏，即將成熟收割的稻子慘遭碾壓，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。
走在最後面的工作人員只慌了片刻，看清楚沒有危險之後，立即放下了心，淡定地站在田埂上直播。
【實不相瞞，剛剛鏡頭對準那條黃鱔的時候，我嚇得瓜子都掉了，真的好像蛇啊】
【哈哈哈哈看看他們，在田裏掙紮好好笑，渾身是泥】
【城裏人就是愛大驚小怪，不過真的很好笑啊哈哈哈哈】
【看著這麽多馬上就可以收割的稻子被壓倒，真的笑得出來嗎？這都是農民的心血啊】
【節目組會賠錢的吧，節目組不賠也不礙事，無所謂，美麗富婆會出手】
周欽看著屏幕裏撲騰的眾人從撲騰變成了摳出濕泥互相攻擊，一邊扔泥巴一邊傻笑，連葉蘿螢和周元濯也是如此，一時間有些懷疑自己連夜趕過來是不是腦子出了問題。
“周總您別著急，最多再有，呃，再有六個小時就能到村裏了。”
李秘書從後視鏡偷看到周欽眉頭緊皺，急忙匯報時間，以此安撫老板那顆在火上烤在油裏煎的心。
他不想再回憶下午周總先是看到兒子溺水，後再目睹前妻暈倒的反應，總之就是史詩級大風暴。
半夜進山很危險，坐摩托車進山更是險上加險，但是他能咋辦呢，老板要上刀山下火海他也得陪著去啊。
“我看起來很著急嗎？”周欽寒聲問。
李秘書立刻垂下眼，不敢出聲了。
明明就很急嘛，急也很正常，誰看到老婆孩子出事不急？前老婆也一樣，有什麽好不承認的。
真是老板的心，海底的針，李秘書默默腹誹。
窗外夜景飛速倒退，車內一片靜謐。
另一邊，本來應該九點就下播，應廣大觀眾的強烈要求，直播延後一小時關閉。
期待中的漫天螢火蟲沒看到，倒是看了一場猴戲，嘉賓們互相甩泥巴，最後帶著滿身濕泥爬了上來，一群人像兵馬俑一樣回到了暫住的房子。
觀眾心滿意足，值回電費和網費了。
有了頭天的教訓，即使這一晚折騰到很晚才睡覺，大家還是統一定了鬧鐘，在六點的時候就起了床。
急行軍一般吃完飯就再度踏上前往學校的山路。
葉蘿螢想起了昏倒的事，趁沒開直播，問了小莫網上反響如何。
小莫叫她放心：“都是正面反應，姐你別擔心。”
她信誓旦旦地保證，但臉上笑容古古怪怪，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，葉蘿螢想自己掏出手機看看，就聽到周元濯哎喲了一聲。
“怎麽了？”
“我沒事媽媽，就是崴到腳了。”
崴到腳了可大可小，葉蘿螢趕緊查看他的腳踝，輕輕一按，他就忍不住嘶嘶出聲。
“疼成這樣，不能自己走了，我來背你。”
葉蘿螢不敢讓他自己走，到時候小傷都能變大傷。
這一打岔，她就搞忘了上網的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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無事發生的時候這片自然風光令人心曠神怡，但一旦出事, 茂盛的草木就讓人焦頭爛額。
“怎麽搞的？這麽多人都能跟丟？”導演大發雷霆，嘴唇都在抖。
這麽小個孩子, 萬一失足掉到哪個水塘裏，或者從坡上摔下去腦袋恰好撞到石頭上什麽的，整個節目組都吃不了兜著走，尤其是他這個總導演。
他一陣頭暈目眩, 狠狠瞪了一眼跟拍導演, 怒道：“去找啊！”
跟拍導演滿頭大汗，驚慌不已, 立刻轉身繼續加入找人隊伍。
他暗呼倒黴，他們三個人跟拍周元濯，按理說萬無一失, 可是這小少爺突然跑了起來, 越跑越快，草又密又長，他們顧忌著怕踩空摔了機器，腳下慢了一步，一晃神的工夫，人就不見了。
這可是直播。
【人呢？我那麽大個元元呢？】
【草叢裏找一找，有可能被草絆倒摔暈了，或者踩空摔下山坡了, 再或者掉進專門捕獵的陷阱裏了, 這麽一想好可怕……】
【這種山多草深的地方很危險, 又有蛇蟲鼠蟻, 拖得越久越不安全】
【見鬼了？就這麽點大的地方，人就這麽憑空消失了？節目組的人到底有沒有認真找啊？別讓我發現是故弄玄虛博流量哈】
現場一片混亂，所有人都散開去找人，葉蘿螢面無表情，內心哀嚎不斷，又出事了，孩子果然不是這麽好帶的。
周元濯不可能故意躲起來讓大家著急，多半是出事了。
她一顆心直往下墜，如墜千斤，胸腔憋得快要爆炸。
“找到啦，在這邊！”
有人一聲大喊，一瞬間葉蘿螢心頭大石落地，她長長地吸了一口氣，緩解心口處的悶痛。
一群人呼啦啦跑過去，然而近了，卻發現最先到達的人臉色有些不對。
看她來了，更是面露驚惶和不忍心。
她還沒來得及問怎麽了，就有一個女生白著臉急道：“元元掉水裏了！”
掉水裏了？
要是只是掉水裏了，人沒什麽事的話，他們不會這麽驚恐。
只這麽一秒鐘的時間，葉蘿螢想到了最壞的可能，這個猜想如晴天一道悶雷，突然在頭頂炸響，她腿一軟，要不是小莫眼疾手快把她扶住，直接就跪下了。
“姐！姐你別急啊！”顯然小莫也想到了這個可能，聲音抖得厲害。
幾個人圍成圈，縫隙裏露出一截白生生的手臂，手臂之上是草綠色的衣袖，要是不仔細看，很難分辨出是衣服還是青草。
早上葉蘿螢還笑周元濯穿草綠色的短袖就像一顆小綠豆，這會兒笑不出來了，一股巨大的恐慌和悲傷籠罩住了她。
有抽泣聲傳來，葉蘿螢恍惚一看，是在課堂上說要回家求她爸爸讓她繼續讀書的女孩子，渾身濕淋淋的，身上還掛著幾條不知名的水草。
“葉老師——”
一個工作人員忙來扶她，結結巴巴地說：“醫生在搶救了——”
搶救？
葉蘿螢想暈過去算了。
但是巨浪一般兜頭打下來的悲痛讓她清醒無比，眼睜睜看著醫生神情凝重地給周元濯做心肺覆蘇。
他渾身濕透，身上同樣掛著幾條水草，本就很白的小臉此刻更是白得不像話，嘴唇一絲血色都沒有。
右手緊緊攥成拳，好像在用力抓著什麽東西。
葉蘿螢腦子裏嗡嗡的，許多畫面走馬燈一般在她眼前浮現。
原著裏周元濯大喊著“你是壞媽媽，我不要你！我要知晚阿姨當我的媽媽”的一幕再次出現，下一幕是他委屈慌張地問“媽媽，你是不是要和爸爸離婚了？是不是不要我了？”
前一秒他對她表情厭惡，避如蛇蠍，下一秒就緊緊抱著她的手臂哭著說“媽媽我愛你”，天差地別的兩種畫面交替出現，攪得葉蘿螢頭痛欲裂。
這回她是真站不住了，雙腿被抽了筋一般，直往下墜。
“葉老師——”
“姐——”
有人在她耳邊哭天喊地，葉蘿螢精神恍惚，喃喃道：“又不是你們死了孩子，你們哭什麽？”
該哭的是她這個當媽的啊。
“媽媽——”
嘈雜的人群裏隱約傳來一聲微弱的呼喚，快要沸騰起來的人聲一頓，隨即爆發出一陣狂喜：“活了活了！”“醒了醒了！”
誰活了，誰醒了？
葉蘿螢迷迷糊糊的，腦子還沒轉過彎。
【我靠，這是溺水了，謝天謝地救過來了，阿彌陀佛】
【太驚險了吧！這個綜藝真的不需要暫停整頓一下嗎？聽說上次嘉賓差點發生踩踏事故，這次又溺水，爬山涉水跑這麽遠來錄節目，人身安全都不能得到保障嗎】
【我也讚成必須更加重視安全問題，但是暫停整頓就不要了吧（小小聲）】
【是之前那個說要回去求家長讓她繼續讀書的妹妹把元元救上來的嗎？看著也才十歲出頭，了不起的妹妹！關註後續，要是你爸還是不準你讀書，姐姐資助你】
“媽媽，你別哭……咳咳……”
小孩兒的聲音又大了一點，葉蘿螢聽清了，原來不是幻覺，是真的。
醫生把他扶著坐了起來，和葉蘿螢四目相對。
她下意識一摸臉，摸到一手的水。
葉蘿螢緩緩轉動腦袋，看見了一張張劫後餘生的臉，視線最後定格在一張煞白的小臉上。
“媽媽。”他掙紮著往她這邊撲，手裏還緊攥著個什麽東西。
葉蘿螢嘴唇張了張，剛想說“你手裏抓的什麽啊”，頃刻之間眼前一黑，身體直直往下墜。
暈過去前混沌的五感回籠，耳朵聽到驟然爆發的驚呼，鼻間聞到濃郁的青草氣息，以及一股令人反胃的惡臭。
這也太臭了！
還好她暈過去了，不然八成得被臭到嘔吐，恐怕完美無缺的明星形象毀於一旦。
這是葉蘿螢昏過去前最後的記憶。
她悠悠睜眼的時候，天色已經完全黑了，從木窗裏可以窺見外面院子裏掛起的白熾燈，像個橘黃的小燈籠。
“我怎麽回來的？”葉蘿螢側過頭問趴在她旁邊的周元濯。
見她醒了，他先是撲上來緊緊摟住她脖子，直到她微弱地喊救命，這才忙不疊放開，連忙給她揉脖頸。
“媽媽你終於醒了！”周元濯仿佛才是那個在喪親之痛邊緣游走了一回的人，口氣慶幸，“你嚇死我了，也嚇死那些叔叔阿姨了。”他想了想補充。
然後才想起葉蘿螢問了什麽，忙回答：“拍攝組的幾個叔叔輪流把你背回來的。”
葉蘿螢猜到是這樣，山路崎嶇，昏迷的人坐不了摩托車，多一個人坐在她背後將她扶住又太危險，只能讓人背回來。
“回來的時候，直播是關閉的嗎？跟拍我們組的叔叔阿姨沒有一直拍我們吧？”
葉蘿螢抱著一絲希望，期待地問。
可惜周元濯戳破了她的期待：“一直開著的。”
“啊！”
葉蘿螢哀嚎一聲，扯了被子蒙住頭，她在人家背上睡了一路的場面被萬千觀眾看到了，不知道有沒有流口水……
“醫生說媽媽你是因為短時間內大悲大喜，情緒起伏過大，這才陷入了昏迷，”周元濯一本正經地說，然後降低音量，小聲補充，“別人不會以為你是在睡覺的。”
葉蘿螢一把扯開被子，面無表情地和周元濯對視。
“而且媽媽你白天這麽辛苦，這麽累，累得睡著了也是很正常的呀，我們給背你回來的叔叔發個大紅包感謝一下吧。”
周元濯神色認真地建議。
好兒子，都懂得給老娘找臺階下了。
她的確是昏過去了，不過後面兩個小時都沒醒，大概也許可能是因為太累了，累得昏睡醒不過來，這會兒她神清氣爽，疲憊一掃而空就是證據。
葉蘿螢摟住他肩膀拍了拍，對他的提議給予充分肯定：“你說得太對了，發紅包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。”
周元濯乖巧地嗯嗯兩聲。
兩人無聲地躺了一會兒，葉蘿螢正想起身，猛地想起一件事。
“對了，你是不小心掉水裏去了嗎？”
她回憶起當時的場景，幾米之外有一個直徑大概三四米的圓形堰塘，水上浮著一層綠萍，掩在草叢裏，乍一看很難分辨。旁邊豎了一塊寫著“水塘”的牌子。
她估計周元濯是在奔跑的途中誤把綠萍認成草坪了，一腳踩空才摔了進去。
可是周元濯的回答否定了她的猜測。
他的聲音聽起來有點不好意思：“我去撿蚱蜢。”
“什麽蚱蜢？”葉蘿螢有點懵。
周元濯嘟囔：“就是媽媽你給我編的草蚱蜢。”
當時一陣風吹來，把草編蚱蜢吹走了，他一著急就追著跑，蚱蜢落在水面上，他想都沒想就跳了下去。
葉蘿螢聽到這裏，驚訝地打斷了他：“你自己跳進去的？”
也許是被她陡然拔高的音量嚇到了，周元濯瑟縮了一下，點頭。
一想到那個時候她以為他被淹死了，悲痛和恐懼差點將她淹沒，說是肝膽俱裂也不為過，而周元濯卻是自己跳進水裏的，一股邪火從心底躥騰上來。
難道周元濯提前到了狗都嫌的階段？
葉蘿螢正想拉下臉，擺一擺老母親的架子，好好教訓他一番，周元濯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她偃旗息鼓。
“那是媽媽給我編的，我不想弄丟，我舍不得，”他的聲音軟軟的，有點悶，“而且弄丟了的話，媽媽會傷心的。”
曾經他不想戴媽媽給他織的圍巾，摘下來放在了凳子上，放學的時候卻找不到了，媽媽很難過。
他那個時候怎麽會這麽不乖呢，為什麽不好好保管媽媽送給他的東西呢，周元濯很迷茫，迷茫之後暗下決心，要好好珍藏媽媽送他的每一個禮物。
葉蘿螢沒有想到周元濯會這麽寶貝她編的一個歪歪扭扭的草編蚱蜢，她還想教訓他……
一句話讓她內疚三分鐘。
“這個，那個，一個蚱蜢而已，丟了就丟了，沒關系的，我再給你編，編很多，”葉蘿螢幹咳一聲，連忙畫餅，頓了一下拐到正事上，“這太危險了，你又不會游泳，貿然跳下去，多危險啊。”
該教育的還是要教育。
周元濯聽了，先是歡快地說了聲“謝謝媽媽”，隨即奇怪地說：“我會游泳啊，還是媽媽你教我游泳的，你忘了嗎？”
葉蘿螢心裏打了個突，腦速急轉，慌得一批，但嘴上非常鎮定：“關心則亂嘛，媽媽太擔心你了，腦子都急糊塗了。”
說到這裏，她趕緊轉移話題：“不對呀，你會游泳，怎麽還會溺水呢？”
周元濯卻不吭聲了，在她再三追問下，這才不情不願地回答：“水好臭，我被臭暈了。”
太丟臉了。
他仗著自己會游泳，而且水性相當好，直接就跳進了水塘，一入水卻險些被臭暈，屏住呼吸抓住了草蚱蜢，用力一蹬腿卻被水草纏住了。
這麽一拉，猝不及防灌了一口水，真被臭暈過去了。
周元濯含含糊糊地說完，不好意思地將腦袋往葉蘿螢身邊拱了拱，一絲若有似無的氣味飄進了她的鼻腔，好熟悉。
她使勁嗅了兩下，遲疑地問：“元元，你回來的時候，洗頭洗澡了嗎？”
“啊？洗了呀。”
他洗了整整一個小時，還叫皮皮聞過沒有臭味了，才跑進來爬到媽媽身邊的。
然而葉蘿螢的沈默說明了一切。
“啊！”
他低低了叫了一聲，一骨碌爬起來，火燒屁股似的沖下了床。
葉蘿螢聽到他著急忙慌的聲音：“小魚阿姨，我想再洗一次澡，能幫我再打一次水嗎？謝謝阿姨！”
她不由得失笑出聲。
笑完又想起了剛剛周元濯說的她教他游泳的事。
作者雖然缺德，把她給寫成了一個惡毒反派，但該說不說，還給她點了挺多技能點，比如游泳。
她本人是個十足的旱鴨子，忘了是因為什麽事了，畏懼下水。
避免露餡掉馬，她還是克服一下，抽空秘密去把游泳給學會好了。
然而一想到游泳，葉蘿螢就腦海中閃過一個片段，她整個人好像泡在水裏，霧蒙蒙一片，渾身發冷，呼吸道如火在灼燒，喉嚨像被人掐住，喘不過氣。
這種瀕死的感覺過於真實而強烈。
她還沒穿書的時候就偶爾會閃現這個片段。
葉蘿螢打了個寒顫，懷疑自己以前是不是溺過水，把這段痛苦的記憶遺忘了，只是潛意識裏還殘留著窒息的感覺，因此排斥入水。
她一邊胡思亂想，一邊慢吞吞地爬了起來。
再不起床，外面不知道要傳成啥樣——“目睹兒子溺水，葉蘿螢悲痛之下昏迷一整夜”，標題她都想好了。
然後黑粉銳評：【昏迷？好懂事的昏迷，直接躲過任務，白拿一期工資】
“蘿螢你怎麽起來了？”
“蘿螢姐你好點了嗎？還是再躺一會兒吧。”
“蘿螢阿姨你起來啦，我們晚飯吃叫花雞！”
一出房門，就迎來了大家的熱情問候。
葉蘿螢忙表示自己沒事，並將重點放在了叫花雞上：“好厲害呀，咱們什麽時候開飯？”
“馬上開飯。”洛檸邊說邊掏東西。
她才註意到，院子裏多了四個用泥巴壘成了簡易爐子。
幾個小朋友蹲在洛檸旁邊看她掏。
吳曼雅和俞鈺在做水果拼盤，一院子的人熱熱鬧鬧，忽略一堆工作人員和拍攝設備，就和普通的家庭旅行差不多。
仰頭就能望到天空，和城市裏不一樣，繁星滿天，像回到了小時候。
【嚇死我了，還好葉姐沒事嗚嗚】
【你們葉粉真的笑死個人，居然還在微博廣場上祈福……不知道的還以為葉蘿螢得了啥大病，這不就是借機睡覺偷懶嗎】
【不會說話就把你皮燕子閉上！順便說一句，老鄉好熱情，還特地送來了自家的雞，這大概就是雙向奔赴吧】
【好美啊，自從搬到市裏之後，好久沒有看過這麽漂亮的夜空了。決定了，過兩天就回老家一趟，重溫美麗夜空】
等開飯了，周元濯才磨磨蹭蹭出來。
他頭發濕漉漉的，渾身散發著水汽。
葉蘿螢拿過一條毛巾給他擦頭發，聽到他很小聲地問：“媽媽，你再聞一下。”
她聞言低頭嗅了一下，默不作聲，周元濯急了，當即就要往回跑：“我再去洗一次！”
葉蘿螢手快把他拉住了，忙說：“沒有沒有，一點都不臭，香噴噴的。”
周元濯還沒來得及高興，皮皮就受不了了似的大喊：“元元你別跟個女孩子一樣OK？”
不過他還沒喊完，耳朵就被霏霏揪住了，拉長了聲調問：“女孩子怎麽了？”
皮皮哇哇大叫，拼命反抗。
糖糖見狀，把一塊蘋果塞進嘴裏，立即上去幫忙，跳起來把他撞翻，騎在他身上，大叫道：“我摁住了，霏霏元元快來揍他！”一張嘴蘋果就啪嘰掉到了地上。
院子裏頓時笑鬧成一團，熱鬧非凡。
【真好啊，我記得一開始其實媽媽們還有點矛盾吧？現在都處成朋友了】
【這大概就是一起旅行的意義吧，原本是陌生人的幾家人在旅途中成為了朋友，看得我都想隨機約兩三戶人家，一起帶著孩子去旅行了】
【……只想說看看就好，君不見多少情侶一起旅行後分手，多少好朋友一起旅行後鬧掰】
眾人分著吃了叫花雞和水果，香氣在院子裏飄蕩，只苦了工作人員。
導演默默咽了一口口水，饑餓感都沒能磨滅他心中的後怕和慶幸。
下午臺長一通電話把他罵得狗血淋頭，兩人私交不錯，這還是他第一次對他發這麽大火，比上一次在夜市險些發生踩踏事故時的火還要大。
“老王啊，你這個總導演是怎麽搞的？又出事了，”臺長的火氣隔著電話都能把他點燃，“而且出事的還是同一家，這回還是周小公子，周總很不高興，我好說歹說，還是仗著我和他老爹有點交情，這才勉強讓他消了氣，不然……總之別再捅婁子了！”
導演抹了抹額頭不存在的汗，決定明天一定嚴防死守，絕不讓任何一個人脫離他的視線。
他呼出一口氣，定睛一看，眼球都快瞪出來。
人呢？！
葉蘿螢一行人出了院門，打著手電，走在田埂上。
“毛毛，小溪邊真的有螢火蟲嗎？我只在電視上看過。”糖糖很興奮，好奇地問走在最前頭的小孩兒。
毛毛年紀雖小，一點不怯場，聞言拍胸脯保證：“當然啦，我昨天還看到有好多。”
“我要捉來做燈籠！”
“皮皮你敢，不準捉！”
對於從小生活在大城市裏的孩子們來說，這樣的體驗很新奇，一路上東張西望，嘰嘰喳喳。
要不是有大人扯著領子，能接二連三掉田裏。
蟲鳴蛙叫不絕於耳，小朋友童言童語，天真可愛，大人們時不時地閑聊幾句，組成了一副歲月靜好的畫面。
就是苦了扛著設備的攝影師和一眾工作人員。
水聲近了，葉蘿螢抓著周元濯衣領的手感受到他縮了一下脖子，身體變得有些僵硬，她立刻想到他可能是因為下午溺水而對水聲產生了恐懼，連忙輕撫著他的脖子表示安慰。
周元濯卻擡手指著前方，帶了點驚恐地問：“媽媽那是什麽啊？”
聞言，葉蘿螢擡了擡手電，將光束對準他指著的地方，入目的是一個條狀的深褐色東西，趴在靠近田埂的水邊。
她瞇起眼睛還是看不清，猜測是塑料袋，正想走近一點再看，就見那東西蠕動了一下，一聲尖叫爆發：“蛇！”
這一聲大叫成功引發恐慌，一連串尖叫聲響起，大人和孩子都慌了神，田埂又窄，慌亂之下有人撲通摔進了一旁的稻田裏，叫得更慘了，又哭又嚎。
“不要怕，只是黃鱔！”
“黃鱔很好吃，不咬人！”
清脆的女孩子聲音和稚嫩的男孩兒聲音傳來，是毛毛姐弟，聽得出來他倆在拼命安撫大家，可惜沒人聽得進去。
接二連三有人慌不擇路掉進田裏，吱哇亂叫，慘叫聲都蓋過了蛙叫，手電發出的光束胡亂交錯，要不是顏色不對，都讓人以為是瞬移到了酒吧。
短短十幾秒，所有嘉賓，包括帶路的毛毛姐弟，全都掉進了稻田裏，即將成熟收割的稻子慘遭碾壓，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。
走在最後面的工作人員只慌了片刻，看清楚沒有危險之後，立即放下了心，淡定地站在田埂上直播。
【實不相瞞，剛剛鏡頭對準那條黃鱔的時候，我嚇得瓜子都掉了，真的好像蛇啊】
【哈哈哈哈看看他們，在田裏掙紮好好笑，渾身是泥】
【城裏人就是愛大驚小怪，不過真的很好笑啊哈哈哈哈】
【看著這麽多馬上就可以收割的稻子被壓倒，真的笑得出來嗎？這都是農民的心血啊】
【節目組會賠錢的吧，節目組不賠也不礙事，無所謂，美麗富婆會出手】
周欽看著屏幕裏撲騰的眾人從撲騰變成了摳出濕泥互相攻擊，一邊扔泥巴一邊傻笑，連葉蘿螢和周元濯也是如此，一時間有些懷疑自己連夜趕過來是不是腦子出了問題。
“周總您別著急，最多再有，呃，再有六個小時就能到村裏了。”
李秘書從後視鏡偷看到周欽眉頭緊皺，急忙匯報時間，以此安撫老板那顆在火上烤在油裏煎的心。
他不想再回憶下午周總先是看到兒子溺水，後再目睹前妻暈倒的反應，總之就是史詩級大風暴。
半夜進山很危險，坐摩托車進山更是險上加險，但是他能咋辦呢，老板要上刀山下火海他也得陪著去啊。
“我看起來很著急嗎？”周欽寒聲問。
李秘書立刻垂下眼，不敢出聲了。
明明就很急嘛，急也很正常，誰看到老婆孩子出事不急？前老婆也一樣，有什麽好不承認的。
真是老板的心，海底的針，李秘書默默腹誹。
窗外夜景飛速倒退，車內一片靜謐。
另一邊，本來應該九點就下播，應廣大觀眾的強烈要求，直播延後一小時關閉。
期待中的漫天螢火蟲沒看到，倒是看了一場猴戲，嘉賓們互相甩泥巴，最後帶著滿身濕泥爬了上來，一群人像兵馬俑一樣回到了暫住的房子。
觀眾心滿意足，值回電費和網費了。
有了頭天的教訓，即使這一晚折騰到很晚才睡覺，大家還是統一定了鬧鐘，在六點的時候就起了床。
急行軍一般吃完飯就再度踏上前往學校的山路。
葉蘿螢想起了昏倒的事，趁沒開直播，問了小莫網上反響如何。
小莫叫她放心：“都是正面反應，姐你別擔心。”
她信誓旦旦地保證，但臉上笑容古古怪怪，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，葉蘿螢想自己掏出手機看看，就聽到周元濯哎喲了一聲。
“怎麽了？”
“我沒事媽媽，就是崴到腳了。”
崴到腳了可大可小，葉蘿螢趕緊查看他的腳踝，輕輕一按，他就忍不住嘶嘶出聲。
“疼成這樣，不能自己走了，我來背你。”
葉蘿螢不敢讓他自己走，到時候小傷都能變大傷。
這一打岔，她就搞忘了上網的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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